白婷的尸体被拖出了山洞，那柄贯穿她身躯的刀，似海中浮游蚕食渣滓般不断吞噬着她的血肉。
她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这个黄昏，仿佛从未来过。
楚临渊醒的很快，他逆转经脉抽取灵气，这种伤对修行者来说都是致命的，但偏偏凭借着鹿锦夕奇怪的血液，好了个七七八八。
鹿锦夕取出腰间的水壶，递在楚临渊的唇边，楚临渊道了句谢，便将水壶中清甜的山水一饮而尽。
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？”楚临渊擦了擦唇边的水渍，看向了立在洞口，久久不语的白鹭。
不，他已经不是白鹭了，他是陆知安。
陆知安默然许久，他以为他杀了这害他家破人亡之人后，心情会好上许多，往日的阴霾也会一扫而空，但不是的，他依旧觉得，自己的心中还是缺失了什么，他不知道缺失的是什么，但就是感觉自己空空的，比以往还要空荡不少。
“大概是空荡。”陆知安轻摇着头。
楚临渊道：“报完仇都会感觉空荡。”
陆知安问：“你也曾报过仇？”
“这倒没有。”
“那你为何如此笃定？”
“书上说的。”
陆知安并不认同：“那只是书上说的，兴许是仇未报完。”
楚临渊看了一眼陆知安，“或许。”
“嗯。”陆知安看着弥天的红霞，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谈论下去，于是道：“白圣平也来了荒山，目的应该是我们所有人。”
“我们所有人？”楚临渊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，问道：“你的意思是，除了我们之外.....如果白婷没死，她也会被白圣平所杀？”
陆知安嗯了一声：“修道上了岁月之后，大多都会变得冷淡，亲情也好，爱情也罢，在他们眼中都不如大道寸进来的重要。”
“或许是这样的，但你怎么能确信？”
那可是白圣平的亲骨肉，他下的去手？
“江湖绘本中，为求大道斩灭凡尘因果的还少吗？”陆知安认真道。
“.....”楚临渊哑口无言。
“噗嗤。”鹿锦夕在一旁偷偷看着，笑出了声。
但是她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，一脸困惑。
“他不是那个女子的哥哥吗？”
楚临渊大概知道其中因果，但向鹿锦夕解释起来太复杂了，便忽悠道：“刚才你没听见吗，她的哥哥早就死了，陆兄只是长的和他哥有些像罢了。”
“这样啊....我还以为这是人类之间的手足相残诶。”鹿锦夕用草做的绷带缠了缠手臂，然后自豪道：“我们灵兽一族，可从来不会做这种事！”
“或许是想的太少吧。”楚临渊直言不讳。
少女鼓着脸颊，气呼呼地：“公子是在说我笨吗？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楚临渊揉了揉她的小笨蛋脑袋瓜，道：“想得少，便不会去优天恼地，活的也快乐，挺好的。”
“也....也没公子说的那么厉害啦。”鹿锦夕不好意思的埋下了头。
陆知安诧异的看了眼楚临渊，低声道：“你从哪里骗来的这么傻的灵兽？”
“她救了我，我怎么会骗她？”楚临渊无奈反问。
“道理我都懂，可你为什么要骗男的啊......难不成楚兄你，有断袖之癖？”陆知安忽然感觉有点冷，缩了缩脖子。
“什么男的？”
楚临渊一头雾水，先前白婷也问过这个类似的问题。
白婷问他，为什么要护着两个男的，是不是有断袖之癖。
可鹿锦夕明明是女孩子啊，他又不是没有见过.....
“你见过有角的雌鹿么？”陆知安低声问。
“鹿不都是有角的？”
“谁说的？”
“书上说的，自古流传以来便是这样。”
“那只是书上说的，兴许你看的书是假货也说不定。”楚临渊不以为然。
陆知安看着楚临渊，觉得他比自己那个榆木脑袋的弟弟还要固执，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再改变，他抚了抚额，叹气道：“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吧。”
楚临渊不置可否，毕竟在水月天里，他见到的仙鹿，都是有角的，但此刻在这里争论这个没有任何意义。
他看着一席华贵衣袍的陆知安，平静问道：“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？”
“几天后，封印解除，我准备去找找那老家伙所说的那柄剑，看能不能获得一些力量。”陆知安抿唇看向洞口。
“你不怕是陷阱？”楚临渊问。
陆知安不这么认为：“应该不是，他所说的很多东西都是真的，毕竟，真话里面掺假话，才是最不容易让人怀疑的。”
他耸了耸肩，道：“何况，凭我现在的修为，碰上他也是死路一条。”
“你知道他什么修为？”
陆知安脸色凝重了几分：“他在有意的压制气息，如果我猜的不错，他应该是窥天圆满，甚至半步紫府。”
楚临渊有些头疼，光是一个刚入门的登楼境修士，便能要了他这条命，更何况之后横跨一个大境的敌人呢？
而且那个敌人大概率是冲着一击必杀来找他们的。
最致命的的是，起源山这段时间，外面的人进不来，里面的人也出不去。
出去之后，大概也很难逃离白家。
所以陆知安说的或许没错，想要活着离去，最简单的就是先下手为强。
“不过你现在也不用担心这些，不到封印解除之日，白圣平那老东西是不会出来的。”陆知安说。
“嗯？”
陆知安道：“大公子的记忆中，白圣平早在十年前就进入过这片荒山，出来之后也是获得了非比寻常的力量，而传承一生只可获得一次，他大概会蛰伏在暗处，等到我们获得力量后，再将我们一网打尽。”
沉默许久，楚临渊叹息道：“照你这般说，他应该早算计好了一切，包括你我获得传承之后。”
“别无他法。”陆知安摇头轻叹。
如果还有别的选择，他也宁愿蛰伏数十年，数百年，待到他修为有成，再报这滔天仇恨。
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论仇恨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“天色不早了，我准备寻一处洞天闭关，磨合这具身体，你呢？”
楚临渊思索一番，道：“准备一下阵法。”
陆知安有些惊讶：“你还懂阵法一道？”
“略懂。”
得知不能修炼后，他就在房间中开始钻研其他的大道。
所以炼丹、化阵、炼器，他多少懂一些。
可惜，师尊还是从未正眼看过他。
“行，那到时候你准备好了，来找我。”陆知安说着，递过了一块玉牌。
“这是传音石，保持联系。”陆知安认真道。
“好。”
楚临渊收好传音石后，陆知安便踢了踢还在昏睡的王浩：“别装睡了，跟我走。”
“啊.....”王浩打个了尴尬的哈哈：“大，大公子，你怎么在这？”
陆知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。
“那个....大公子，我还有点事情，就先走一步，你们慢慢聊哈。”王浩说着，小步小步的离去。
陆知安一把将他拉住，看着王浩那胆怯的眼神，恨其不争道：“你还不明白吗？白圣平也来到了荒山，你是躲不了的，还不如跟着我修炼几日，到时候共同御敌。”
王浩支支吾吾的道：“可是......就算杀了他，出去也会遇到白家的人，而那个时候，白圣平命牌都碎成渣了，他的心腹顾老定会来彻查此事，只要稍加推演，我们就必死无疑。”
楚临渊看了眼王浩，平静道：“现在不是他死不死的问题，是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。”
王浩小声的说：“可你不是会阵法吗，那我们不如一直躲在这里....”
陆知安都快被气笑了：“那你自己躲吧，楚临渊，我们走。”
“哎！别啊！”王浩连忙拉住陆知安的衣裳，想着夜晚出没的那些可怖妖兽，一咬牙，道：“我他妈听你的还不行吗？”
陆知安转过身，拍掉了王浩搭在他身上的手，平静道：
“什么叫还不行吗？命是你自己的，你愿意把性命交给天意，愿意自己骗自己，那是你的事。别弄的好像是我们逼你一样。”
说完，陆知安转身离去。
王浩连忙跟上，放低姿态求了好一会，陆知安才勉强点头。
晚霞渐渐暗淡，暮霭沉沉，野旷天低，林中一片幽暗，只剩几名少年少女的身影。
商量一番后，楚临渊和陆知安决定，他们各分两组，分头行动，如果有什么状况，就用传音石联系。
众人决定就此分别。
楚临渊看着走远的两名少年，忽然出声喊住了他们。
“你们有空的话，帮我寻一下人。”
“嗯？”
楚临渊揉了揉鹿锦夕的脑袋，“她的娘亲叫鹿清竹，离去之时穿的是一件白色....”
楚临渊话还没说完便被王浩打断。
“等等，你说的是鹿清竹？”
楚临渊征了一瞬，反问道：“你知道？”
王浩从衣袋中取出一张白纸，白纸上赫然就写着鹿清竹三个字黑色的大字。
“我来到此处的第一日，便找到了这个山洞，然后......我进去的时候，莫名其妙的昏了过去，再次醒来，就发现自己口袋里多了这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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